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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5章(1 / 2)

易情看不下去了,放下锅耳,从砧板上拎起菜刀走出后厨去。他一伸手,便将那雉鸡的脖子提在手里,又干脆利落地一刀砍下,鸡血如泉涌出,正恰泻入瓷碗里。

微言道人愣愣地望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,道:“瞧不出来,你小子挺……”

“挺甚么?”易情低着头给那雉鸡放血,“挺会杀鸡的么?”

胖老头儿露出一口白牙,“挺利落的…还不如说,心狠手辣!”

“对一只要下肚的鸡,要讲甚么感情?”易情无奈,“道人,我替你宰好了下肚的吃食,你怎地反怪我心狠手辣?”

微言道人摇头晃脑,“哼,你不知道,老夫每回吃一只鸡,总要斋戒三日的。动一筷便祝祷三遍,秉持慈道!”他不以此为羞,反洋洋自得,教易情无言以对。

老头儿又喋喋不休道:“可真是件奇事,你爹娘取你的名儿时,为何要叫你‘易情’?我瞧你小子给老夫的黄符上画鬼脸、往药葫芦里撒尿时倒挺无情的,都将老夫折腾得折寿啦!”

他说了这话,却见易情脸色黯淡,抿着口沉默不语,顿觉自己方才所说不当,讪讪地住了口。他知道易情是幼时天穿道长从山下捡来的,可易情一直对在那之前的岁月缄口不言,仿佛那是一段难堪的过往。

易情将鸡血放尽,放下了无生气的雉鸡,到河水边洗手。血丝从他指间游走,像绵延的红线。

“谁知道呢?我也不知…给我赐名的那人是怎么想的。”

他轻声道。

夜色染上天际,月盘光皎如水。堂屋里点起了灯盏,金黄的糖馍、熟烂酥脆的熏鸡、圆滚滚的山药丸子摆满桌台。无为观里的日子清贫,鲜少有吃得好的时候,于是众人聚在桌边,攥紧碗筷,个个眼放馋光,涎水横流。

易情忙活了大半日,肩脊有些发酸,寻了张马扎坐着,却见得窗格子里似是闯进一个影子。

他疑惑地站起身,往中庭里一望,却见祝阴站在如墨的夜色里。

这小子今日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,现在又鬼魅一般地出现在他眼前。易情心里疑窦之情翻涌,踏出槛木。

夜风幽咽,叶上滚着的水露如珍珠般泛出清光。祝阴一袭红衣,像一团静静燃烧的火焰,伫立在月色里。

“…师兄。”

见易情走出堂屋来,祝阴微笑着唤了一声。他今日未束发,乌发垂散着,脸色如雪般惨白。

易情有些发愣,半晌才开口,“祝阴,你站那儿做甚?今夜师父说咱们要聚一聚,欢迎秋兰姑娘上山,也顺带吃顿好的。你别光站着了,入屋来同咱们一块儿吃罢。”

祝阴却没来由地问了一句:

“师兄,你恨我么?”

这话问得没头没脑,可易情却从其中听出来一丝沉重意味,仿佛有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在心头。

“不恨,恨你作甚?人有七情六欲,为何要叫一个‘恨’字平白占了我的心房?”易情说,“而且,你还没做甚么叫我记恨的事儿。”

“可我恨师兄。”祝阴缓缓地道,“明明师兄也没做甚么要祝某记恨的事,祝某却不得不恨。”

怪不得这小子对自己做了颇多坏事,原来全是心中带恨。易情一时无言以对,半晌才叉起两手,说,“那我也管不着,毕竟你的心全由你做主,你要爱要恨,又与我何干?”

祝阴只是向着他笑。易情仔细一望,却发觉他面上有未涸的泪痕,泉滴一样的水光泛着,愈发衬得他的笑容虚渺苍白。那是为谁而落下的泪?易情不由得想道,反正不会是自己。

“祝某应对师兄如何是好呢?您是曾铸下神迹的文易情,还是山中阴气生出的小妖物?您究竟还有几副样貌,要教祝某困惑到何时?”

易情说:“我是文易情,是妖鬼,也是这世上最厉害的神仙。”

祝阴似是对他的答案感到愕然,良久无言。

有细细的雨点落在脸上,易情抬头一望,下雨了。他正出着神,却听得祝阴说:

“师兄可还记得,祝某曾与您说过,会还一命予您?”

“是,你说过。”

“祝某本以为这时候不会来得太早,但看来今夜正是时候。”祝阴说,兀然转身,只留下一个寂寞的背影。他踉跄着走向深林,天穹里开始落起雨针。他说。

“…再见了,师兄。”

赤红的身影没入夜色,杳冥的松林里只余飒飒风声。

易情望着那远去的身影,在如坠五里雾中之余,忽觉怅然若失。

祝阴为何消失了一整日,又为何突而出现在他面前?为何要在他面前落泪,又为何要与他告别?

疑问纠缠在心底,犹如乱麻。

这是他今夜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祝阴。

第四十五章 杀意何纷纷

月亮升起来了,像一粒明晃晃的鲛珠,映亮了山间皑皑白雾。列星如沙,铺满天穹。

易情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,才回身迈进堂屋里。头脑有些微微的昏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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