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晚棠解掉华美繁复的外帔,爬上城楼,纵身一跃,再无半点念想,永远地将那高?耸的红墙,甩在了身后?。
皇帝一直望着那身影,一直一直地望着……
直到那身影,成为他闭目前仅余的光亮。
皇帝的脸平和又安宁,喜怒不形于色,好恶不言于表。
陈锦年还是从主子微扬的嘴角里,猜出他闭目前看到了什?么。
那个身影,是该回头的啊……
那年春日宴上,太后?娘娘手里牵着个黄裙垂髫的小姑娘,散宴时,那个穿着黄裙的身影,明明回头了。
陈锦年猜了主子一辈子的心思,怎会猜不到,主子没娶徐家姑娘做皇后?,是因为太后?娘娘害死了主子的生母,他怎么还能娶仇家的女儿呢?
九岁的四?皇子为生母的忌日撰文,八岁的徐晚棠随口吟的两句悼诔,主子念了一辈子。
主子不喜欢湘王,因为湘王的那双鹰眼,像极了日益心冷的徐晚棠,一次次厉眼苛责主子的样子。
主子喜欢六皇子,因为六皇子那双天真懵懂的眼睛,像极了他的生母贞嫔,像极了穿着黄裙子梳着小辫子的徐晚棠。
他怎会猜不到,那支凤尾金钗,主子特意送给庄妃娘娘,不是要?她?死,是要?她?死心,别再爱一个不该爱的人。
他又怎会猜不到,辛酉年,庄妃娘娘蒙冤出宫,是因为主子就?是想放娘娘出宫啊。
他这辈子最擅长的事,就?是猜主子的心思,终其一生只?学会了这一件事。
他知道,这座四?四?方方的王宫,主子表面上是它?的主人,其实与自己一样,不过是它?的奴才罢了。主子一直想出去,他也想出去,可?是他能去哪儿呢?离开这里,他就?再也不是陈锦年了。
他的主子死在了这座宫城,这里也终将是他的坟墓。
陈锦年举起随身的长剑,安详闭目,仰头割在了自己的脖子上。
张荦的义父,这座王宫里曾经厉害一时的风云人物,这座王宫里的好人,终是逃脱不了宿命,跟前世一样,为他的主子殉葬了。
惠妃带着人,一路护送蓝芷出了宫,找到了侧门外的马车。
可?是很奇怪,马车上没有?赶车的人,四?周连个照看的随从都不见?,蓝芷正觉疑惑,马车的门帘被掀开了,琴姑一脸阴冷地从车上下?来。
紧接着,四?围涌出了埋伏的高?壮太监,个个手持武器,凶神恶煞。
这马车是张荦提前安排好的,蓝芷原本和他约在城郊汇合,可?现在明显车夫已经被琴姑他们处理掉了,而她?正如待宰羔羊被惠妃的人团团围住。
蓝芷惊恐地退了两步,望向早已变了脸的惠妃,“娘娘要?做什?么?”
惠妃上挑的凤眼锐色毕露,“八年了,你手中的东西?,该交出来了。”
蓝芷苦笑了一声,“时至今日,聪明一世的惠妃娘娘,依旧觉得?那张写坏的稿纸,在妾身手中?”
“不然呢?”惠妃睨向她?。
蓝芷望着眼前这个与她?争锋对峙的惠妃,平日里的惠妃娘娘虽城府深、算计多,但在她?面前总是尽量维系着温和有?礼的形象。
她?愿意在苏贵妃放毒蛇时及时相助,也愿意在蓝芷因女儿酥被陷害时施以援手,还一直与蓝芷在同一条船上,令蓝芷不止一次地感受过,这个幽居深宫快三十载的人,心中潜存的善与悯。
所以一心出宫的蓝芷是真心想将祁澹托付给惠妃照料。
可?惜的是,她?们终于还是到了撕破脸皮的一刻。
“我以为我与娘娘之间,是有?信任的。”蓝芷语中透着凉意。
惠妃冷笑,“这宫里不讲人情,只?有?一个利字。利相同,便是友,利相左,便是敌。若你乖乖交出本宫想要?的东西?,那么你与本宫还算是友,本宫可?以放你一马,让你出宫;如若不然,那你只?能是本宫的敌人了。”
远处的钟楼传来几声浑厚的哀响,是丧钟,皇帝驾崩了。
皇帝怎么会?祁溯自以为是发动宫变,不过是皇帝的请君入瓮,这一切不是应该都在皇帝的掌控中吗?
蓝芷环顾四?周,这么多手持木棍的太监,看来惠妃是早就?有?所筹划了,她?是想来一招‘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?’,她?早知今日会有?宫变,甚至可?能知道皇帝会驾崩。这样的话,天下?易主……
“祁澹!”蓝芷似乎想到了什?么,紧张地脱口而出。
“六皇子正在永宁宫小屋喝茶。”惠妃笑得?从容。
“还有?祁溯,庄妃娘娘明显一直反对祁溯与我来往,可?是那晚……”蓝芷想起祁溯大婚那晚,下?药准备轻薄她?时,曾说?过一句话,当时她?就?觉得?那话蹊跷。
‘母妃说?得?对,你之所以总在我面前故作?清高?,是因为我对你太过心慈手软 。’
祁溯口中的母妃,根本不是庄妃,而是惠妃。庄妃一直对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