兴致大涨, 精心排练给皇帝献艺, 与胡姬一起翩翩起舞。她化了最新的玉靥妆,绾了高高的惊鸿髻,簪星曳月,恍若天上的仙人。
可是只一瞬, 天上的仙人, 堕入了凡尘, 万劫不复。
有位献舞的胡姬, 不知怎么从飘扬的衣裙中摸出一把匕首,直朝着?皇帝刺去。
这刺杀手段未免太小儿?科了,匕首还未碰到皇帝的衣角,就当场被锦衣卫拿下。
那胡姬供认不讳, 是受苏将军指使。
苏仰崧百口莫辩, 因为这几个胡姬确实?是他从边关带回的战俘, 今日这出舞也是特?意为皇上排的。
兵部尚书当即站出来, 冒死谏言苏将军养寇自重?、卖国?谋逆等数十条大罪。还呈上了内阁积压的多?道奏折, 大多?都是这段时间弹劾苏仰崧的,但都经?苏党的人运作按下不表。
事情到这里已?经?很明显了, 兵部尚书是湘王的准岳丈, 徐党的重?要成?员, 今晚的一系列动作,都是徐党蓄谋已?久、栽赃陷害。
那个敢当着?天子的面发号施令的苏将军, 此刻匍匐在天子脚下,跪下求他,求他听自己解释,解释自己的清白?。
苏将军真的是清白?的吗?这个问题的答案,从他被天子猜忌的那一刻起,就不重?要了。
看着?自己一手保举的张掌印,领着?锦衣卫呈上了从他家搜出的私制龙袍,苏仰崧笑了,笑得豪放且悲凉,上一次这么笑的时候,还是他一刀砍下了敌军将领的首级。
他自以为除掉了陈锦年,击垮了阉党,自以为连内阁都是他的耳目,可?实?际上,在很久之前?,他就注定输了。
狼子野心的苏将军悔了,不是后悔自己的野心,而是后悔自己的野心还不够大。他早该披上那身黄袍,一举除掉那个沉迷修道、宠信奸宦的昏君。
一个将军怎么能斗得过帝王呢?能斗得过帝王的,只有帝王。
窗外的烟花雨还在下,皇帝为了庆祝将军凯旋,下令放了整夜的烟花,只是花火再?美,升得再?高,终究还是会?坠落。
苏贵妃被关在长乐宫偏殿,从后窗望去,可?见驯兽房灯火通明。
主人落了难,那些禽兽们还是照常吃喝拉撒、叽喳啁啾,自在又欢愉。贵妃在心里愤骂,枉费她平时花了这么多?心思?,畜生到底是无情的。
门开了,玄色的飞鱼锦服缓缓迈进来。
阴暗的角落里,苏贵妃抱膝坐在地上,要仰起头,才能看清那张清冷淡漠的脸。
张荦轻轻摆手,身后一个捧着?鸩酒的小太监走上前?。
这大概就是被自己养的狗,反咬的滋味。
“你来送本宫最后一程了。”苏贵妃从嘴里逼出几个字。
她自问待张荦不薄,一路提拔他,要不是她的力挺,张荦怎么可?能成?为今日的张掌印。他可?以不对她动心,可?以不做她的入幕之宾,但为什?么要背叛她呢?
“掌印何时开始跟庄妃沆瀣一气?”苏贵妃愤恨地质问他。
“锦衣卫行监察之职,发现苏府有龙袍,禀明圣上,公事公办。”他的语调没有温度。
“好一个公事公办。本宫与掌印,难道无半点私吗?”
苏贵妃哪里会?不知道,这多?年不管她如何明示暗示,张荦从未对她生出过半点私情,可?她就是不甘心。
张荦望了一眼地上这个凌乱仓皇的女人,“娘娘对咱家或许曾有过一点喜欢?可?这点喜欢,大概跟对驯兽房新养的一只莺儿?雀儿?差不多?。”
他长身如树,冷面似冰,跟从前?那个躬身在她面前?,捏肩揉腿的小太监判若两人。
苏贵妃美目婆娑,“张掌印,本宫怎么觉得,自己竟从未认识过你。”
张荦淡淡道:“贵妃娘娘这般高高在上,怎会?真的识得咱家这种小人呢?”
是啊,一直以来,苏贵妃看到的不过是他的皮囊而已?,哪会?真的去了解那恭顺的外表下潜藏的内心呢?
苏家嫡女,天之骄子,从小要什?么有什?么,她的眼里怎能真的容下一个小人物?
就算苏家的灭亡是早就注定的,但若不是苏贵妃下错了张荦这步棋,苏家不会?败得这么轻易,败得这么彻底。
那些高高在上的人,往往就是被一些自己从未放进眼里的小人物击败。
“张荦,你真是个小人!”苏贵妃扑上去推他,揪扯着?他的衣摆,咬牙谩骂,“庄妃到底给了你什?么好处?你要帮着?她对付苏家?或者……或者根本就还是兰嫔,你这么多?年还惦记着?她对不对?你是为了她的六皇子,非要对付本宫……”
随行的小太监见贵妃情绪激动,胡乱攀扯掌印,忙上前?将人像拎小鸡一样拖开,一顿拳打脚踢。
“够了。”张荦一声令下,小太监们住了手,粗暴地将人按跪在地上。
“娘娘是宠妃当久了,人也变得天真了。”
“你什?